推开木门,清晨的阳光照在了伊达尔脸上。
仰起脑袋,感受这份来自于天空的光芒,伊达尔举起手臂越过头顶,伸了一个懒腰。随着舒展的身子,他深呼吸了几下,把梦境带来的烦躁丢到一边。
手指并拢,在僵硬的脸上拍打几下,伊达尔挤出几分笑容。
由于没有成为法师的潜质也没有健壮的身体,年过十五的伊达尔没法借叔叔身为卫队总指挥的权势开后门溜进卫兵队。而在学校本就成绩偏差的他,也没有学会任何一门拿得出手的手艺。如果要硬说一处出众的地方,或许就是自己精神力比较高,什么细工细活都可以干,就是不能持久,否则体力跟不上。
伊查可不止一次抱怨过这破事。一没父亲的体力和剑术,二没母亲的法力基础,光是精神不错顶个屁用。更别说伊达尔的精神虽然还行,但比起其他人来说也就只是不错而已。
旁的不说,光是身为一位战士的伊查拥有的精神力都比自家这个侄子高出不少。
伊达尔这高不成低不就的状态,也导致他直到毕业也没找到一份足以维持自己生计的工作。要不是那段时间伊达尔的青梅竹马达娜家里的农田正好缺帮手,这小子怕是直到如今都还在家吃干饭呢。
又拍打几下脸颊,确认自己没有问题后,伊达尔仰起头,看向了小镇的中心。之前的钟楼便坐立在那。望着时针逐渐靠近“八”字符的时钟,伊达尔仰起的视线回到原地,在心中算了算时间。
确认自己不会迟到后,伊达尔将身后木门反锁,转身向小镇的东门走去。
卢克镇是个小城镇。
虽然在许多年前,一度开启的丝绸通道让这座地处偏远的小镇焕发出了足以媲美城市的活力,但随着十年前丝绸通道的封闭,失去了贸易商队的卢克镇也在岁月的冲刷中再次归于宁静。
穿过喧闹的街道,伊达尔拐入一处与主街相连的小巷。本还有不少行人的四周,突然冷清了许多。
卢克镇中还算热闹的地方,便是镇心了。丝绸通道期间开设的商店依然存在于此,虽不像以前那般赚钱,但作为镇子的中枢还是勉强撑起了整个小镇的生活。不过一旦离开了镇心,所有的热闹便如消失一般,匆匆走过的行人,随处可见的破损道路,都在向旅者们诉说着卢克镇本来的样貌。
要说卢克镇与寻常小镇有什么不同之处,就是立在每个街道口身着皮甲或是铠甲的卫兵了。这些身手不错的家伙站在各个街头角落或是路口,以防可能出现的混乱。这是萨斯王国与东方国度开通贸易后镇长在卢克镇设立的规矩。虽然与东方联通的丝绸通道早已销迹,但这份条例却没有随着通道的消失而取消。
小巷的一处角落中,一位身穿皮甲的卫兵将铁剑放入剑鞘,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瞄了眼脚前愈发明亮的阳光,卫兵向旁挪动几步,往阴影处缩了缩。将后背靠入土墙,躲开阳光的他揉了揉手腕,正巧看到了从街巷中走出的伊达尔。
忙着赶路的伊达尔并没有注意到缩在角落的守卫,从连接主街与商道的小巷走出,他继续向镇门前进着。
目送着伊达尔走出小巷,这位缩在墙角的卫兵突然想到了什么,脸前本是平稳的嘴角悄悄掀起,露出几分奸笑。
踮起脚尖,这位本该在小巷中监视的年轻卫兵尾随在伊达尔身后跟上了他的脚步。
虽然身上穿了不少用于防护的皮甲,但这些防具却一点也没有影响这位卫兵的速度,即便是用脚尖走路也比伊达尔快上几分。
双臂微微张开,卫兵保持着平衡,来到了伊达尔的身后。收敛呼吸,卫兵略微侧身,将脖子向前伸了伸。确认眼前的伊达尔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后,这位卫兵嘴角的笑容愈发阴险。
覆盖手甲的手掌抬入空中,卫兵向伊达尔的后背迈进了一步。
碰!!
伴着一声闷响,伊达尔整个身子僵在了原地。大约在原地僵直了半秒,伴随挺直的脊背因痛苦逐渐弯曲,伊达尔的身体宛如一株蔫掉的植物,软软地瘫在了地上。
费力地抬起头,伊达尔望向对自己后背下狠手的家伙。但当他看到身后那张带着笑容的傻脸后,吃痛的脸颤了一下,愤怒的表情逐渐扭曲,最终被迫变成了一道无奈。
“大卫……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伊达尔身后这位面带傻笑身穿布甲的家伙名叫大卫,是伊达尔学生时期的同班同学。整个人大大咧咧没个正型,不过在剑术方面却有着几分硬实力,刚刚毕业就被伊查看上召进卫兵队中。
“冲你打招呼呀。我刚刚在一旁看了你半天也没见你有反应,所以就上手啦。”
说着,大卫抬起双臂,被铁链包裹的双手合在一起,发出一道沉重地碰撞声。
盯着在阳光下反光的金属手甲,倒在地上的伊达尔不禁开始思考今天要不要和达娜请个假回家休息了。
“对了,之前一直没时间问,我最近见你老是往镇东跑,难道……可爱的达娜小姐因为可怜你所以给你在她家庄园找了份工作?!”
大卫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蹲下身,这位少年瞪大眼睛,将脸凑到伊达尔的面前。
嗯,脸上几个痘疤都数得……额,数不出来。不过比起这些痘印,对于伊达尔来说更恐怖的是,大卫那对越靠越近都要眼珠都给瞪出来的大眼睛。
“如实招来!你这个令人羡慕的混蛋!!”
视线眼前布满痘疤的大脸,伊达尔的眉毛抖了几下。伸手把脸前的大卫推到一旁,用另一只手捂着发痛后背,伊达尔从地上站了起来。背部传来的疼痛让他的表情有些抽搐,不过比起之前剧烈的痛楚倒算是缓解了些。话虽如此,当伊达尔将两只手搭在背后尝试性地直了下腰时,却又马上弯了下来。
抬手抚入墙壁,伊达尔瞥了眼一旁还在等自己回答的家伙,眉头皱起,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耐起来:“我只是在达娜家的菜园子当稻草人,连她家的庄园都没资格进去。至于是不是可怜,你可以直接找达娜问问。”
伊达尔与大卫虽是同学,却不算朋友。在学校时他们最多是点头之交,没有过多的接触。不过在毕业之后,因为大卫被伊达尔的叔叔跳过预备直接拉入卫兵队的缘故,导致伊达尔与大卫的交流被迫变多了一些。但二人的关系依然算不上所谓的友人。
扶墙缓了几秒,确认背后的疼痛已经勉强可以忍受,伊达尔放下捂在后背的手臂,从墙壁旁站直起了身。垂手拍打几下因摔地而沾上尘土的裤子,满脑子都是对大卫冲动表现不爽的伊达尔突然,想到了什么。
大卫似乎,一直在暗恋达娜来着……
回想起毕业时达娜那几乎惊动全校,不,是把整个小镇都惊动的壮举,伊达尔好像明白大卫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了。
“啊?啊~原来是在菜园当稻草人啊。诶嘿,诶嘿嘿……不对,咳!你这工作真是不妙啊。”听到伊达尔并没有进庄园工作,大卫露出了一份安心的笑容。不过未等他笑过三秒,伊达尔那愈发阴沉的脸色就让大卫急忙咳了几声,换了口风。
“……算了,不和你计较,我先去达娜那边干活了。你不是还要巡逻吗,伊查叔已经出门了,如果让他碰到你在偷懒,后果你明白吧。”
对比一下自己与大卫的实力,又抬头望了眼远处已经与“八”逐渐重合的时针,伊达尔决定不和大卫继续浪费时间了。
摆摆手,与大卫口头道了别,时间上逐渐紧促的伊达尔不得不迈开双腿,向着东方的镇门跑了过去。
“喂,等等!我还想问你关于达娜小姐的问题嘞!喂!别跑啊!!”
无视掉身后大卫的呼喊,伊达尔的步伐又加快了数分。
卢克镇的镇门,几位卫兵站在有些残破的城墙上,眺望远方。因为没有什么要事,他们的神情都很放松。
统一发配的长矛随意斜在肩旁,卫兵们或是交谈或是看风景,虽然保持着站立却没有任何紧张感。
旅者们从镇门走出,向小镇外的世界踏出了崭新的一步。如果心情好,或许还会与站在墙上的卫兵打声招呼。
穿过最后数个小道,经过十几分钟的路程,伊达尔终于跑到了镇门前。擦了擦额前的汗水,伊达尔一连缓了几口气,才将自己多年来从未有过增长的体力稍稍恢复一些。
但未等缓过来的伊达尔再次向农田迈出脚步,他就在镇门前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敞开的镇门前,来自朝阳的晨光洒入街道,打在了立在门边的身影前。金色的光芒中,一只白金手环在阳光下反射出略显刺眼的光芒。
从白金手环的反射中移开视线,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女正在镇口四处张望着。金色长发披散在她的纤细腰间,或许是因为太过长的缘故,在长发的末端处,一节调皮的辫子顺着在少女张望的动作轻轻摇晃起来。
不知为何,这位金发少女的脸上充满了焦急。她数次想要走进城中,却总在踏进几步后停入原地。望着远处无人的街巷,她咬了咬下唇,迈出的脚尖转向身侧,前移些许的少女又回到了镇门。
望着镇门的金发少女,伊达尔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整理几下自己因为跑动而有些歪斜的衣服,伊达尔调整下呼吸,确认没有问题后,他将手臂挥起,向少女的方向跑去。
“达娜,早上好啊!”
张望的少女听到叫喊声,脸上滑过一道欣喜。寻声望去,当她看到那身穿布衣有着少许黑眼圈的少年时,本是高兴的表情又快速冷却下来
“……早上好,伊达尔。”
嘴角翘起,少女微笑着向伊达尔点了点头,简单的回应一句后又开始张望起来。
“……”
有些尴尬地收起举起的手臂,准备伸出的手掌向后一转,拍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不过伊达尔有些尴尬的动作并没有得到少女的关注,她依然在四处张望着,想要寻找什么。
……也对,达娜怎么可能会等我呢?
轻笑一声,伊达尔将把头皮挠疼的手指垂入身侧,顺着少女的目光望向一条与自己家完全相反的道路,一个念头,出现在伊达尔的脑中。
哒!
右手虚握成拳打入左手掌心,伊达尔大概猜出达娜在这里的原因了。
身侧传出的轻响自然也引起了达娜的注意,转过头,她有些奇怪地看向伊达尔,不知他在干什么。
对向少女的目光,伊达尔放下手臂,露出了一道了然的笑容。
“那个家伙,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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